倪采青＠小說創作的技藝

【本文刊載於《双河彎》第32期】

《可靠的妻子》挾「紐約時報暢銷榜第一名」聲威，來勢洶洶進軍台灣。這本內容火辣直逼情色文學的小說，華盛頓郵報書評謂之：「應該在沖冷水澡的時候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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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細觀亞馬遜網路書店的讀者評論，可發現相當有趣的現象：給五顆星和一個星的讀者最多。推薦的很推薦，不喜歡的很不喜歡，而掀起正反兩極的熱烈討論。不管結論如何，《可靠的妻子》在美國暢銷熱賣，已是鐵錚錚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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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始於1908年威斯康辛州大雪紛飛的冬日，五十八歲的男主角雷夫‧褚以德身為鎮中首富，親自站在火車月台等待他徵求的「賢內助」到來。他知道每個鎮民都偷偷在他背後說長道短，也許在竊笑他二十年來的鰥居，但是在他冷靜的外表下，有顆炙熱的心──他無時無刻不在想像別人交歡的樣子，慾望深不可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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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間，在火車內的凱薩琳想著另外一件事。她想著過往的糜爛荒唐，想著她居心叵測的計謀。在火車到站之前，她褪下時髦的華服，改穿上樸素黑洋裝，並把首飾縫進裙邊中，以備逃脫之用。很快地，讀者就明白凱薩琳並非她對褚以德自稱的「老實單純的女人」。她計畫把雷夫用砒霜慢慢毒死，繼承遺產後潛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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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褚以德發現凱薩琳不是照片上那其貌不揚的醜女後，直陳：「妳騙不了我。無論如何，妳都是個騙子。」但他不想引來眾目睽睽之下的閒言閒語，仍將她帶回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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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回程馬匹受驚失控，褚以德受到重傷。凱薩琳驚覺首飾在慌亂中遺失，而且在開始下手殺褚以德之前，必須先幫他把傷養好。要是他在婚前死了，她可得不到一毛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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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以德明知凱薩琳是騙子，卻甘心跟她結婚，原來是對她另有要求。這個要求牽連出第三位主角──失蹤已久的兒子，安東尼歐。褚以德要她前往聖路易，把他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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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情看似說了不少，實際上才剛開始。凱薩琳與安東尼歐的會面，再次揭開了故事的神秘面紗。讀者會驚覺三位人物都如此複雜而深刻，褚以德有他二十年的情感包袱，凱薩琳有她嚮往的生活，安東尼歐亦懷抱瘋狂執迷的心態，這些都包裹在作者羅勃‧古力克高明的敘事技巧下，巧妙穿插意識流的回憶篇章，像剝洋蔥一樣漸次揭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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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力克的敘事風格像獨立於故事之外的說書人，保持距離不涉入，平鋪直敘描寫人物的思言行，讓讀者自行評斷人物的動機與善惡。同時他也懂得隱藏線索，在適當的時機一舉令讀者大吃一驚，使得閱讀此書像是揭開層層紗簾，每一層都讓你看見不同的圖色。每當以為事情就是這樣時，作者還能讓你跌一跤，好像下樓梯空踩了一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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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力克的用字遣詞大膽而優美，譯者功力亦不同凡響，完全看不出翻譯小說常有的生硬痕跡，能令人盡情徜徉於文字之美。古力克不僅把威斯康辛的冬日寫得歷歷如繪，全書含蘊大量性愛場景，竟能不流於色情，反而像是一場場富含韻味的詩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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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書的火辣內容猶如羅曼史；題材讓人聯想到《咆哮山莊》與《簡愛》；驚悚氛圍好似愛倫坡；意識流筆法的優美浪漫直逼經典文學；家族的祕密、廢棄的莊園，更為其添上歌德小說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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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靠的妻子》雖是古力克的第一本小說，我們卻能在其中讀見歲月的淬煉。在這之前，他僅出版過一本回憶錄，有兩本未出版的小說。據稱，他在執筆寫下這部大鳴大放的成名作時，已對主題核心尋思了好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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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力克曾在專訪中說：「我想要寫一本關於救贖的書，關於善，關於我們與善之間的距離，以及如何跨越那距離。」書中三位主角都是生活失控的人，他們也都試圖控制生活。年近耳順的古力克也不諱言，童年期遭受的強暴深深影響他的創作。《可靠的妻子》題材雖與虐童無關，但三位主角多少都曾在童年遭受虐待，活在傷痕之中。他說，他選擇把故事設定在遙遠、冰冷的背景，刻意與人物時空保持距離，就是想更深入地洞悉是什麼讓受創最深的人們祈求向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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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力克最終選擇了原諒。先將故事推上暴力悲劇的高峰，而結束於一盞光明燈。要看到最後，才明白這部怪誕的故事談的原來是人性之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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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萊塢曾在2001年拍攝一部類似題材的電影：《枕邊陷阱》(Original Sin)。由安東尼奧．班德拉斯(Antonio Banderas)及安潔麗娜．裘莉(Angelina Jolie)主演。《可靠的妻子》劇情發想與其若合符節，而能對人物心理探究出新層次，巧妙融入童年創傷、父子糾葛，及人倫之間的瘋狂、慾望、執迷、欺騙、背叛、性愛、謀殺、復仇……這一切在冰天雪地的威斯康辛大宅中搬演，讓我們獲得猶如計中計、連環套的閱讀樂趣。哥倫比亞影業買下《可靠的妻子》拍攝權，也不令人意外了。

● 延伸閱讀
《可靠的妻子》∣羅勃‧古力克（獨立書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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