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采青＠小說創作的技藝

 

如果說《龍紋身的女孩》是偵探推理劇，《玩火的女孩》是懸疑動作劇，《直搗蜂窩的女孩》就是法庭劇，劇情緊扣莎蘭德即將面臨的審判，以及背後各個派系的角力競爭。

《直搗蜂窩的女孩》劇情密接《玩火的女孩》，兩集可視為同一部作品看待。女主角莎蘭德被送到醫院後，絕大部分的時間都在醫院養傷度過，所以她在這一集的發揮度受到限制，可惜了。男主角布隆維斯特在外為莎蘭德即將面臨的刑責問題奔走，仍不改拈花惹草本色，偶爾跟長期情婦愛莉卡溫存一番，同時跟身高184公分、每天健身2-3小時的新登場女警大談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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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森的腦裡有個小宇宙。千禧年系列本本皆厚，這一集更厚達648頁，人物登場之多，不僅接續上一集，還引進了醫院、瑞典晨間郵報、更多警察、國安局，並直搗瑞典的祕密警察組織，連首相都被牽連進來。多線情節串連之複雜精密，令人嘆為觀止。拉森對於政府、媒體、警方各單位運作之熟稔，非凡人可比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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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架構龐大，這一本的懸疑度卻比前兩集稍遜了一點。《龍紋身的女孩》的推理過程之懸疑不必說了，《玩火的女孩》讀者急切想知道莎蘭德怎麼會涉入兩場兇殺案，以及她要如何開脫，驚奇連連的同時，也深入挖掘了莎蘭德的過去。然而《直搗蜂窩的女孩》的壞人是誰、事發經過，讀者大致都瞭如指掌了，這600多頁只不過是詳細，甚至是過分詳細地，描述莎蘭德的審判過程、政治社會運作及各派系的角力細節，彷彿是為前兩集收起一個超級長的尾。讀者（包括我）之所以會買帳，而且依然會覺得很好看，有一部份原因是前兩集對莎蘭德所建立的感情已非同小可，非得看見她平安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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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平心而論，這600多頁蘊含的新故事並不多。人物在前兩集已定型，這一集僅多了一個女警較為亮眼，除此之外沒什麼新表現。相較之下，愛莉卡受挖角進瑞典晨間郵報、受不明郵件騷擾的支線，懸疑表現反而較為突出，然而這條支線對主線沒關連也沒貢獻，也許拉森是想藉由女主管在職場受騷擾的遭遇來映襯性別主題（本書的瑞典原名是：《憎恨女人的男人》），但站在創作立場而論，這條支線的存在必要性並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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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搗蜂窩的女孩》的好看度大體維持前作水準，除了第90-101頁之間連續描述瑞典的祕密警察制度，枯燥到讓我睡著了。是真的睡著了一個小時。這種情形有點類似《龍紋身的女孩》前段對布隆維斯特和溫納斯壯結怨經過的枯燥鋪陳，不過此次情況更嚴重，因為《龍紋身的女孩》那一段是以回溯的對話進行，再怎樣也有戲劇，而《直搗蜂窩的女孩》的這一段篇幅更長，且全為作者敘說(tell)，成為易讓讀者感到無趣的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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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區區11頁忍過去就好了。其他地方還是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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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法庭戲雖然驚奇不多，莎蘭德方握有什麼牌都已知曉，但我依舊看得血脈賁張。律師的大反攻，太過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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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三本看下來，讀者應逐漸能歸納拉森的寫作特色。也許是因為記者追求精準的職業習性影響，他喜歡交代地點，他喜歡交代時間，他喜歡交代人物的職業背景，他喜歡交代人物在正式進入戲劇之前吃了什麼做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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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說，以下這段是描述莎蘭德的主治醫師「約納森」在遇見她之前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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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只睡了半小時，卻覺得不太清醒。他在約特堡索格恩斯卡醫院急診室值夜班，真是令人精疲力竭的一晚。打從傍晚六點開始值班，就有四人因為在連多姆外圍開車對撞被送到醫院來，其中一人到院前便宣告死亡。此外，他為林蔭大道某餐廳的一名女侍治療意外燙傷的雙腿，並救了一個四歲男童的命，男童因為吞下玩具車輪，到達醫院時已呈現呼吸衰竭。他還替一個騎單車摔進水溝的女孩處理傷口；單車道盡頭那條水溝是道路維修單位決定開挖的，示警的柵欄卻倒在洞裡。女孩臉上縫了十四針，還得換兩顆新門牙。最後還有一個太熱中工作的木匠，不知怎地竟削下自己一大塊拇指，也是約納森幫忙縫合。 到了十二點半，不斷湧入急診室的人潮終於緩和下來。他繞了一圈，巡視病患的情況後，才回到員工寢室想休息一下。他得值班到早上六點，即使沒有人掛急診，也幾乎無暇睡覺。但今天他幾乎是一熄燈便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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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這段是女警員茉迪在接到要她出勤的電話之後，她所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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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迪又看看時間。叫了計程車後，衝進浴室沖個澡、刷刷牙、梳梳頭髮，然後穿上黑色長褲、黑色T恤和灰色夾克。她將警槍放進肩背袋，挑了一件暗紅色皮外套。隨後將丈夫搖到一定清醒程度，向他解釋自己要上哪去，天亮後他得負責打理孩子。當她走出大門，計程車剛好到達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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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的大眾小說作家會省略這些描寫。人物刷牙洗臉或做了哪些瑣事真的不重要，若寫得多了，故事節奏會拖慢，讀者會批評書中廢話太多。不過，在拉森的小說中，如此寫實的筆調，似乎成為他成功的因素之一。因為這些細節太具體了，筆調夠平實，所以讀者會相信，即使是女主角頭部中槍被活埋還可以自己爬出來拿斧頭砍傷壞人這麼不可思議的情節，在拉森的筆下，亦變得極具說服力。而瑞典政府的內幕運作，也因拉森這種「報導式描寫」令讀者感覺到他好像真的了解內情，好像不是瞎掰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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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我想提出一個疑點，醫院及警方怎會糊塗到將莎蘭德及大仇人札拉千科放在同一層樓，中間還只隔一間房？這兩人就是因為互相殺害對方才入院的，任何有點腦袋的人都會想到要把他們隔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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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我還是願意推薦《直搗蜂窩的女孩》。畢竟這三部曲締造了一位經典人物：莎蘭德。能達到此等境界的作家，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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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電影預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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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列出千禧年三部曲在英語系國家的讀者評價為參考（括弧內的數字為投票的讀者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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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紋身的女孩(1,923)  ★★★★
　玩火的女孩(957)  ★★★★
　直搗蜂窩的女孩(7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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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odreads
　龍紋身的女孩(77,814)  3.95
　玩火的女孩(44,295)  4.18
　直搗蜂窩的女孩(25,532)  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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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延伸閱讀
　《龍紋身的女孩》∣史迪格‧拉森（獨立書評）
　《玩火的女孩》∣史迪格‧拉森（獨立書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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