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采青＠小說創作的技藝

《夜行馬戲團》這個月甫出版，從編輯邀書評的力度，推出精裝版的安排，可以感受到出版社的重視。閱畢上網Google，此書確實在英語系國家造成熱烈風潮，屢屢與《哈利波特》相提並論，電影版權當然是已經被買下了。

故事主軸在於一對戀人的魔法對決。賽莉雅和馬可從小被教導高等魔法，長大後必須彼此大對決，馬戲團就是他們的競賽場地，但競賽規則是什麼，他們都懵懵懂懂。慢慢的，這對年輕男女陷入了戀情，以至於馬可甩掉多年女友而深陷其中，才被告知這場對決必須進行到一方死去才是終局。

魔幻炫麗的舞台，纏綿悱惻的愛情，神祕緊繃的對決，使《夜行馬戲團》先天具備令人想一窺究竟的慾望。

小說有四百六十三頁，相當厚，情節雙線進行，一是賽莉雅和馬可的魔法對決，從一八七三年開始，二是為馬戲團著迷的男孩貝利，從一八九七年開始。這兩條線像是賽跑，後面的跑得快，前面的跑得慢，逐漸後面的追上前面的，在結局兩線合一。

另外還有第三條小線，有點類似各個篇章間夾著一脈相承的楔子，以第二人稱「你」來描寫：你身為觀眾，進入了馬戲團，看見了什麼戲法等等。這是比較特殊的寫法，對劇情沒有影響，營造氣氛的效果則不賴。

作家採用的敘事方式是頗堪玩味的部分。敘事觀點是多視角，並不只跟著賽莉雅、馬可或貝利，更經常穿插為數不少的配角。當賽莉雅寫信給時鐘製造師而成筆友時，書中不寫賽莉雅提筆寫信的心境，而去寫時鐘製造師收到一封信。再者，筆調偏冷而抽離，幾乎純描寫外部動作，鮮少內心轉折的描述，像是攝影鏡頭輪番跟著各個主角，一幕一幕演給你看──只傳送聲音和影像，人物的內心獨白付之闕如──這樣的處理雖讓讀者難以投注感情給特定一位角色，卻為電影劇本改編省下莫大的功夫。事實上，書中大部分篇幅著力於營造一個魔法世界，華麗的深夜飲宴、馬戲團的各種幻術、世界各地的觀眾之瘋狂著迷，呈現一個如夢似幻的國度。我在閱讀時屢屢想起大學「新聞英語」課堂上教授掛在嘴邊的一句話：A picture is worth a thousand words（一圖勝過千言萬語）。的確如此，作家用豐富多彩而極盡細膩的文字來刻畫魔幻世界的種種，我初時覺得新鮮，讀得興致高昂，到了後來心裡就喊：給我電影！

《夜行馬戲團》的真正主角其實是馬戲團，情節佔比不高，男女主角是在劇情過了將近一半才認出彼此，最後五分之一才知道決勝條件，因此篇幅大半是在一種詭譎祕密、霧裡看花的氣氛下推進。如果說這是作家蠱惑讀者翻開下一頁的手段，那她的確成功了。

人物塑造不突出，設定令人困惑，結局走向「機器神」，是讀者可能會抱怨的幾點，但可觀之處仍多，歐美讀者評價之高令人咋舌，Goodreads.com突破了四分高標竿，著實讓我嚇了一跳。不過我倒不想一股腦地慫恿大家去看，因為在我看來，會不會喜歡這本書，取決於你的閱讀目的。如果主角性格鮮明討喜和劇情刺激是你追求的，《夜行馬戲團》不一定能滿足，但如果你是想投入一個幻術紛呈的馬戲團世界中，浸淫在炫麗奇幻的散文裡，像是個被迷醉的觀眾在各個帳篷內穿梭來去，那麼就拿起它吧。

而無論你喜不喜歡它，應該都不會否認，這將是一部令人期待的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