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采青＠小說創作的技藝

推薦指數：★★★★★

你相信嗎？文學作家其實很奸詐，在一本看似單純的小說底下，埋藏好多顆驚喜彩蛋，只留給最細心的讀者來尋寶。 　　

當然，我們說的不是普通的小說，是字字推敲的諾貝爾獎級文學。在這種文學作品中往往蘊含無數密碼，是作家埋設的弦外之音，留給讀者去解讀言外之義。就是這些不言之言，使文學升至殿堂，讓教授們窮盡一生來解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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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羅大眾讀文學作品，只懂得看表面，但裡頭富含的象徵意義，往往要受過訓練才能逐漸通透。在美國密西根大學任教超過二十年的英文系教授湯瑪斯‧佛斯特，以親和幽默的筆觸，出版《教你讀懂文學的27堂課》傳授讀懂文學的祕訣。全書字數扎實滿滿，提出二十多個訣竅，分析兩百位作家，援引三百部文學作品，其中絕大多數是歐美經典文學……請你先別驚惶奔逃，教授每舉出一部作品，必定細細向你「前情提要」，每個章節末尾亦附上諸位作家和作品的詳明註解，就算從未讀過也無大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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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告訴讀者：在文學作品裡，雨不只是雨，雪不只是雪，心病不只是心病。它們可能象徵「滌淨」、「虛無」或「心理有問題」。當人物跳入水裡時，往往也不只是跳入水裡，而是代表他經歷了一場精神上的「洗禮」。如果沒淹死，就代表他「受洗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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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還說，二十世紀以前的作家要讓筆下人物生病時，儘管當年霍亂、梅毒、淋病大盛行，一定還是以癆病為首選，因為癆病不會像霍亂那樣又臭又難看，也不像梅毒淋病那樣不雅，反而有種難以言喻的病態美，富含象徵和隱喻──作家在選擇疾病時，總是以象徵意義為優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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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更說：小說中凡是出現三十三歲、未婚、手腳或腰部受過傷、曾經深入荒郊野外受到魔鬼教唆、曾擺出敞開雙臂姿勢的人物，多半是作家特意安排的耶穌基督的化身；只要有削弱別人、壯大自己、置他人生死於不顧的人物，很有可能是吸血鬼的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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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你問：「這樣會不會想太多啊？你確定作家真是這個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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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斯特老實招來：不確定，應該有些作家可以確定，不過大部分的作家只能靠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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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讓采青回想起大學時在外文系，美籍教授指著莎士比亞十四行詩中的一個字，說：「這個字的意思是nothing，nothing就是空、空就是洞。對年輕男子詠嘆他有個洞，表示莎士比亞是個Gay！我最近就在寫一篇論文，要證明莎翁是G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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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就是在那一刻決定不要走文學這條路吧。（這個決定不要走文學的人後來竟跑來寫小說，人生處處是矛盾啊。）

這位佛斯特教授比較有點理性……我是說，他知道有些文學解讀會讓人想跳起來說「你瘋了」，所以他三不五時會自嘲一下，拜託讀者耐心看他是如何推導出那些結論。他告訴讀者：大文豪們熟讀經典，信手拈來都是「梗」，在作品中融入典故是自然而然。退一步說，與其斤斤計較永遠都不會有解答的問題，不如把焦點放在作家寫了些什麼、讀者能發現些什麼。 

照著教授的方法自學，做作書中的隨堂測驗題，我一路興味盎然，有時甚至莞爾而笑，覺得比大學時代上的課都好玩多了，宛如經驗一場又一場的腦筋急轉彎。教授寫得好，翻譯更是難得的好，可讀性甚佳，有時幾乎會忘記讀的是譯文。 　　

無論如何，這些文學方法有助於閱讀經驗更深入、更有趣。你真的想像不到，文學可以這樣讀。

但是對小說作者而言，此書是把雙面刃，一面讓你清楚學院派是如何品評分析文本，另一面寫起來更綁手綁腳，大費腦筋，而事實上大眾讀者鮮少有人如此讀作品啦。挑戰諾貝爾獎可參考也，大眾寫作則看看就好，起碼它讓你知道殿堂中的精英原來是這樣讀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