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采青＠小說創作的技藝

【2012.11.29聯合報‧繽紛版】
 ／作者倪采青

初冬的晚間七點，我帶著一個多月來研究與規劃的心血結晶，走進了教室，準備講一場三小時課程。在當天早上與下午，各練講了一次。前一天，練講了四小時。再前一天，也練講了一次。更早之前零碎的練講時間不計其數。多次計時的結果，確定講課內容滿一百六十五分鐘，扣掉兩次各十分鐘的下課時間及偶發的漏詞，講足三小時一定沒問題。

我心裡還殘存著以前在校園上課時，女教授因為投影機失控而氣急敗壞的樣子，沒想到走進教室我就面臨跟女教授同樣的處境了。投影機把我藏在後面的動畫提前秀出，破了幾次有獎徵答的梗，順道帶來了一些「笑果」。

第一堂講完，看看手表，天哪原本應該講到七點五十分的，怎麼才四十幾分。一定是因為被投影機破梗所以少講了一些話。只好讓同學問了幾個問題，撐到了五十分，放大家下課。

第二堂課我很確定可以講足一個鐘頭。等講完時看看表，我的天，怎麼才四十分。這下我真的有點驚訝了，難道我有緊張到忘詞這麼多？還是講話速度太快了？趕緊再讓同學問問題，還好同學都很踴躍，我也臨場想到一些可以分享的額外出版業界花絮，但還是提前幾分鐘下課。

第三堂課我就告訴同學，因為投影機破梗，今天課程可能會比預期早結束，後面歡迎大家提出任何問題。然後我故意放慢步調，不急不徐的講，應該沒漏掉什麼。結束看表時，媽呀，怎麼還是四十分？剩下這麼多時間，同學會不會認為我偷懶？只好拚命想些別的來分享，鼓勵同學繼續問問題。勉強撐到九點五十五分，已經有不少同學露出蠢蠢欲動的樣子，收背包，往門口移動。我更驚了，是有糟到讓同學想離前離開嗎？

拖著懊喪的心情步出大樓，晚風吹到臉上都是冷的。我在心裡搥胸頓足，為什麼我準備了這麼多、這麼久，臨場講時會縮水這麼多？那麼下一場，我是不是必須準備更多？第一場就花了我一個多月準備，下一場距今只剩一個月，時間夠嗎？

鬱卒地上了車，插進鑰匙。儀表板的時鐘亮起來。

然後我疑惑了。

看看時鐘，再看看手表。

我的手表沒電了啦！慢了二十分鐘！

對不起，同學，我不是故意拖那麼晚才下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