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采青＠小說創作的技藝

初戀的大逆轉

【作者倪采青/《双河彎》第51期】   

這是一本字數簡巧的愛情小品，捧在手上尚稱輕盈，蘊含的情感卻重得足以壓垮老梧桐樹枝。愛情不會因為主角是青春少年而深度稍減，相反的，少年之愛往往更直接純粹，我們都曾有過這樣的時光。

故事的主角是十四歲的茱莉和布萊斯，他們在小一升小二的那年暑假當了鄰居。善良的茱莉跳上搬家貨車，想解救疲累的布萊斯，即使在布萊斯準備進屋時，她依舊熱情地追在後頭，就在此時，布萊斯握住了她的手！她當下就愛上了布萊斯的藍眼睛，深信初吻將獻給他。儘管布萊斯跟她的死對頭雪麗約會，她跟雪麗揮拳相向之後依然愛著布萊斯；儘管當她最心愛的梧桐樹要被鋸斷，她為了阻攔而賴在樹上跟警方對峙時，布萊斯選擇袖手旁觀，她依然愛著布萊斯。直到她發現了布萊斯連續兩年把她親手孵育的雞蛋偷偷丟進垃圾桶，還說是因為她家養雞的後院太髒，恐怕有沙門氏菌時，她灰心透頂了。布萊斯的外公似乎也暗示她應該看透布萊斯迷人藍眼睛之下的內裡，是不是值得她如此付出。於是，她開始把布萊斯逐出心房……

布萊斯在第一次見到茱莉就覺得她是個煩人精，主動跳上貨車，白目到聽不懂暗示。他想進屋把茱莉甩開，沒想到不知怎地握住了茱莉的手，真是尷尬到了極點！面對茱莉一再的糾纏，他決定採取行動，跟班上的萬人迷雪麗約會，逼迫茱莉死心，可惜沒有成功。他在茱莉誓死護衛梧桐樹時，決定不多管閒事，可是慢慢地無法不去想她。就在他被茱莉抓包把蛋拿去丟掉時，他終於感到自己是個渾球，千方百計想彌補，但是，茱莉已經對他愛理不理了……

年少的愛情就是如此微妙。綿延七年的單戀，始於一場各自解讀的誤會。原本一個想追，一個想跑，等到想追的想跑時，想跑的卻又想追了。到底布萊斯能否挽回茱莉的心呢？

《也許是愛》是美國青少年小說家溫德琳‧范卓南在二○○一年的作品，曾在二○○七年改編成電視劇，二○一○年改編成電影，長銷不墜，在亞馬遜網路書店及邦諾書店都有數百則平均四顆半星的評價，在好讀網也獲得三點八四星的好評。英文版原名《Flipped》有翻轉之意，封面是隻上下顛倒的小雞，妙喻因為雞蛋而讓這對可愛的少年男女情勢主客易位，饒富趣味。故事巧妙地採取雙線觀點寫成，茱莉和布萊斯輪流以第一人稱「我」來敘述故事，同一幕戲在這兩人的眼裡，呈現出天淵之別的風貌。男女之間的認知歧異，在此呈現得幽默動人。

范卓南的文筆著實抓住了十四歲少男少女的口吻，輕快甜美，像是地中海的滿天星，叢聚在一起綻放可愛。文字直白多彩，修辭生動活潑。她所鋪寫出的故事不單是愛情而已，更融入成長元素，點出不少即使成人看來也值得深思的議題，例如老梧桐樹反映都市化的代價，茱莉和布萊斯各自的父親對照出金錢與品德的反差，因為雞蛋而衍生出的雙方家族祕辛，大人小孩讀來都興致盎然。身為華人的我們來讀這本作品，再添一層文化差異的樂趣，例如學校為了募款舉辦「籃子男孩」拍賣會，由女同學競標買下與男同學共進午餐的權利，還可以豁免當天的回家作業，我倒是聞所未聞，莞爾而笑。

布萊斯的外公是書中的「智慧老人」原型，是他通透了外貌之下的本質，明白人們有時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有時如彩虹般燦爛精采，因此叮嚀茱莉「要越過他的眼睛、他的微笑和閃亮的頭髮──看真正在裡面的是什麼」。他看穿女婿人模人樣之下的卑劣，心傷女兒花了二十年還看不透，擔心布萊斯這個孫兒學到女婿的壞樣，更慧眼識出茱莉內在的美麗。當布萊斯終於如夢初醒，能夠像外公一樣看待茱莉時，便霍然覺得那個「全世界最討厭、最霸道、最自以為是的女生」搖身一變為「好像會發光一樣……身上有種溫暖的特質」，還進一步想「這股溫暖的特質或許是來自於爬樹、或是對著雞唱歌、或是狠劈兩塊厚達四吋的木塊，或是對永動機天馬行空的想像……跟她比起來，雪麗或米蘭達似乎顯得太過平庸了」。

展閱《也許是愛》好比飲一口沁涼的木耳露，滑順入口，營養深度卻不容小覷。有時嚼到梅子皮，酸酸的；有時嚼到蓮子心，苦苦的，恰如成長的滋味。此書畢竟不是成人羅曼史，十四歲的男女主角不會在劇終抱在一起熱吻，結局的意境清純而超脫，斷於布萊斯的行動與茱莉的決定，留白令人遐想。說是結束，不如說是開始。

我想，與其再窮思苦想更多溢美之詞，倒不如簡單說一句「好看」，我的的確確看得很開心。此書易讀性極高，國小高年級以上應該就能領略此中美好。情節看似單純，串接殊為綿密，但又不顯斧鑿。我想封它為青春版的《傲慢與偏見》，當你真正看清一個人真實的本質，一切從此都將不同。對方沒有變，是你的眼光升級了。

後記：
上周在ＨＢＯ看到這部電影，還挺溫馨的。找不到中文預告，看看英文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