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采青＠小說創作的技藝

【作者倪采青 /《双河彎》第33期】

一位看不出歲數的迷人美女，頭戴黑紗帽，翩然現身在陌生人的葬禮上，在鰥夫心靈最脆弱的時刻，有計畫地進駐他的心，入住他的富貴宅邸，騙取大筆金錢之後，就此消失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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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芙珞的工作。這位實際年齡四十歲，美貌唬遍眾生的熟女，多年來一直用這個方法行騙江湖，藉以供給十三歲女兒颯拉生活所需──通常是超過所需。芙珞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胃口不是普通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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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被盯上的鰥夫名叫理查，一位與妻子艾蜜莉結褵三十三載、頂上已略有白髮的深情男子。芙珞並不確定他是不是富豪，因為他是位靦腆拘謹的英國紳士，對於財富不誇耀也不張揚，居家看起來只是小富，藏有財務文件的辦公室也守得滴水不漏。他值得芙珞下功夫嗎？還是芙珞會融化於他的真情？此外，理查的壞心女婿藍伯特也覬覦他的財產來解救債務危機，為這場搶錢大戰投下一個變數。究竟鹿死誰手，還是兩人到頭都是一場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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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梅德琳‧威克漢（亦即我們熟知的《購物狂的異想世界》作者蘇菲‧金索拉）的第四本作品《名牌戀人》，在英國出版於一九九八年。在七夕情人節翻開書名如此浪漫的作品，可別期望裡頭是什麼盪氣迴腸的愛情史詩。此書原文名稱《The Gatecrasher》直譯為「不速之客」，用以指涉芙珞那並不算受歡迎的行為，然而芙珞本人另有一番說法：這些富翁要花多少錢才能讓身材火辣的女人每一晚都想跟他上床？搞不好她值得他花這筆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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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珞無疑是位正邪難分的爭議性主角，可比美艷的黑寡婦。她愛錢、騙錢、教壞女兒、罔顧摯友的建議、看似親和但並不真心關愛他人，在某些層面幾乎要令人生氣，然而她活力充沛、魅力四射，讓理查一家子──女兒菲莉帕、么子安東尼、小姨子吉莉安──全都甘願為她掏心掏肺，即使明白她檯面下有所盤算，依舊沉醉於她的蛛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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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較之下，理查是嚴以律己的模範好男人，也許他對兒女的心有些摸不著頭腦，但憑他如此單純、利他、善良的品德，在商場獲得成功，也算是奇葩了。當芙珞第一眼看見他時，就想：這種人覺得自己不可能再付出真心了；這種人發誓要終於亡妻……這一切都表示當他們真的為她（芙珞）傾心時，他們都深信這段感情一定是真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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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珞不愧是專業的鰥夫騙子，推估精準萬分。理查初期儘管落入情網，仍悼念著亡妻，使芙珞遲遲難以突破他身體上的防線。然而，一旦他把身心都徹底交付出去之後，就把芙珞視同家人，罔顧鄰里的負面眼光，更無私地接納突然出現的颯拉。讀到後來，也許讀者擔心理查要比擔心芙珞多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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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兩位主角外，威克漢進一步鋪敘了五位配角的內心世界──颯拉苦於流徙不定的輾轉生涯、菲莉帕浪漫過頭而婚姻不幸、藍伯特的惡形惡狀、安東尼對疤痕的自卑與同儕壓力、吉莉安責任感過重而無法享受生活──外加一位故事開場就已經入棺，卻依舊掌控眾人命運的亡妻艾蜜莉，好像一隻黑色的爪子把眾人囚禁住。由於威克漢運用近乎全知觀點挖掘高達七位角色的內心，外部情節相較之下進展得不如購物狂系列那麼快，不過她仍然秉持高超的說故事技巧，隨時隨地在主角的前程投下陰影，能讓讀者懸著心，一路翻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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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牌戀人》的黑色題材絕對不像金索拉式的光明絢麗。事實上，它在英國初出版時，並不是歸為「都會小說」，而是歸在「Aga saga」類型小說範疇裡。這種文類對臺灣人而言是陌生了，暫時還沒有適切的譯名，姑且這樣解釋吧：「Aga」是英國鄉村中產階級家庭常用的爐具品牌，「saga」是長篇故事，兩字合起來借指發生在英國鄉間宅邸的故事。這種文類的男女主角通常是三十五歲以上、有妻有子的熟男熟女，有時會牽涉到輕度犯罪情節。因此，當您翻開《名牌戀人》，可別被書中透出的灰色風格嚇一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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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牌戀人》也碰觸到了青少年議題。上樑不正下樑歪，十三歲就吸大麻煙的颯拉，厭倦於跟隨芙珞行騙的生涯，愛上了理查家庭的穩定感，因此她指責芙珞：「妳做的這一切這一切都只是為了讓妳每個幾個月翻開存摺的時候都能有安全感。」

「金錢就是安全感，親愛的。」芙珞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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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才是安全感！」颯拉說。「錢會被花掉，但家人會一直在妳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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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在某些方面，颯拉竟比芙珞還成熟。慘綠的安東尼因此對她著了迷，兩人發生純純的戀情，到後來，兩位青少年竟比父母還難分難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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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結局不算歡樂，也不是悲劇，彷彿在將完未完時一刀切斷，留了不小的白給讀者臆測。我一度以為是漏了稿，數度往背面的空白翻找，後來上網一查才相信這確是威克漢的安排。對於作者深意，我不敢妄下定論，箇中奧妙就留給您自行品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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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6/25 采青補充：此書在歐美的風評是威克漢/金索拉所有作品中較弱的一部，主因出於女主角性格爭議、全知觀點、結尾留白，因此不若購物狂系列那麼迎合大眾口味，幾乎可以說是另類作品。各位金索拉粉絲們準備好跌破眼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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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mazon ★★★☆
Shelfari ★★★
B&N ★★★☆
Goodreads 2.81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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