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采青＠小說創作的技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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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續上一篇《大眾小說vs.純文學》，我們接下來進入這兩種文類的商業層面。

說商業，很市儈。采青不太喜歡談這個，但往往覺得非談不可。尤其是當見到演講場中一顆顆期盼出版的閃亮眼睛，總會忍不住澆下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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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是商人。你的作品是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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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采青說出這樣的話，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幸好我不是第一個戳破文學這美麗謊言的第一人。美國得獎小說家兼柏克萊大學創作教授James Frey在他的「英雄之旅」寫作教學書《The Key: How to Write a Damn Good Fiction Using the Power of Myth》中，說得老實到令人拍案叫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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偉大的天才通常有強大的學術背景、前衛的宣傳、金援單位的支持，和擁有龐大資金的出版公關部門幫他們推廣到世界各地。比較可能的是，你不會得到這種天才待遇，即使你是天才。對編輯和書評人來說，天才只有在死透之後才能成為典範，那時他們才不會冒出糊塗的續作，讓編輯和書評人顯得像個白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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懂了嗎？作家的作品要能推廣出去，並不是光寫好就好，還需要出版社的整體支援，作品才會有人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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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人常有的想像是：好作品不用宣傳，自動會口耳相傳而熱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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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資訊爆炸前的年代，此話也許成立。但現在如果還是這樣的話，業主就不必砸大錢在「廣告」這玩意了。在出版界打滾多年的業界人士絕對會告訴你，行銷資金直接決定作品的曝光度，也決定了書籍銷售量。全臺灣一年出四萬本書，你以為是你在選擇書，事實上是出版社先幫你選過了一輪，書評、媒體、通路再幫你選第二輪，真正會在書店與讀者相遇的，已經是少數中的少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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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當你為了自娛、自我療癒而寫，寫什麼都沒關係。但當你想要出版，甚至想要暢銷，瞭解一下產業的運作模式，對你有益無害。放眼看多少文藝青年為了維持創作理想，與出版社拔河、決裂，經常是導因於雙方的認知不同。看過本文後，相信這種事比較不會發生在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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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想寫純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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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使你寫純文學，多半聽過這樣的建議：「先去拿幾個文學獎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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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真的。中時和聯合兩大報系的文學獎，是純文學人的聖山。在攀爬的途中，你最好還要多多參加寫作班、文藝營，認識多一點圈內大老，並且忍受貧窮的可怕。即使知名如駱以軍，也曾經在電視節目中天書坊「臺灣作家的打工悲歌」提到，花一整年寫完小說，最後可能只得版稅六七萬，所以作家必須自組「互助會」，彼此介紹外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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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文學的門窄，小眾，高處不勝寒。一年數十本的出版小說，幾乎清一色是文學名家，其中大多數是學院出身。采青曾翻查2008至2009某知名純文學出版社一整年出版的長篇小說，只找到一位是新人出書，她是因為得了該出版社辦的百萬文學大獎而獲得出版機會的。新人要沒拿過獎就出版而立即暢銷，除了1996年的朱少麟奇葩之外，恐怕找不到第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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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青的意思是，寫小說要毅力，寫純文學更要十倍的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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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想寫大眾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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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眾小說是另一個極端。出版社看準普羅大眾閱讀的趨勢，成立類型小說書系，大量出版模仿跟風之下的作品，規定你字數，規定你結局，規定你主角的外貌、性格和職業，沒照著寫就OUT，連書名和筆名有時都要求必須和書系風格一致。他們要的不是諾貝爾獎水準的作品，只要你寫出那個文類該有的味兒就對。最典型的例子是租書店的言情、玄幻，或便利超商的口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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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眾小說是流行文化。流行文化是商業利益下，由業主挹注資金，由出版社和通路運籌帷幄，推出來的。當你放眼看書市某一年吹推理風，某一年吹奇幻風，沒有錯，在那後面有一群人和一大筆資金在努力推動這個閱讀風潮，希望讀者買這個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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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行的形成是有一定週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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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作者寫出了前所未有的新路線，在市場上取得成功→出版社見有利可圖，成立類型書系，尋找或催生類似作品→業界紛紛投入量產→出版量大後漸漸形成老梗公式而僵化→作家創作空間受限→讀者厭倦→過氣、不流行，出版社放棄經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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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仔細觀察一下吧，1998年網路小說《第一次的親密接觸》出版熱賣，接下來幾年誕生的網路作者不知凡幾。《祕密》取得大成功，過不久類似的心靈書籍就雨後春筍。對岸的「清朝穿越文」轟動，眾多寫手紛紛投入，成就驚人的出版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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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呢，風潮起來了，也難逃落下的命運。

流行不是書市特有的現象。時尚界、3C業、電影、娛樂圈，都可以類比，倒也不必把它看得太邪惡。不能改變它，至少我們可瞭解它、運用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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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創作者而言，這代表許多時候被退稿不見得是稿件品質問題，而是商業問題。撇除編輯太忙根本沒翻你的稿件，或出版排程太滿根本容不下新人的因素之外，假設你投的是出版量龐大的類型書系，而編輯確實審閱了你的稿件，以下兩點是老生常談的投稿基本功，祝你順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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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你的稿件必須符合出版社的出版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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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推奇幻書系，你丟靈異過去，抱歉，退稿。他們要校園愛情，你丟黃昏之戀，抱歉，也退。即使你寫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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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你的稿件必須符合該書系的既有規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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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種類型小說都有約定俗成的規範，設計好引起特定讀者群共鳴。這是讀者打開書會有的期待，也是編輯收稿的依據。該文類的主角設定、時空背景、情節、字數，切莫超脫規範。譬如，言情小說男主角一定要能吸引年輕女性，寫個七十歲的老太監當男主角，出版社其他都不用看就直接退了，即使你寫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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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要如何窺知編輯的口味呢？請廣泛閱讀同出版社的其他類似作品，就大致有些掌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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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想寫中間文學或新文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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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俗共賞的中間文學，在市場其實並不算遭到埋沒。翻譯文學大多是中間文學。華文作品中，皇冠與麥田可說是經營此類文學的代表，張愛玲、張曼娟、侯文詠、高陽……都是既有市場，又有質感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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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間文類或新文類對新人而言不是個好切入的地帶。假如你的作品風格在市面上並沒有合適的既有書系容納，要能驅動出版社為一位名不見經傳的新人開闢新書系……不是不可能啦，我算過，全臺灣一年大概有一位成功（詳見《小說家的職涯規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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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對接納新人新文類是審慎的，因為太容易賠錢。作者沒名、曝光率低的作品，賣不到一百本都有可能。因此投稿者首要跟出版社證明：這本書會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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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怎麼辦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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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上一項的兩點之外，中間書系的作者要投稿成功，我建議以下四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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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你的稿件要有市場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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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作品題材好不好？想想，讀者愛看名模生死鬥，還是苗栗鄉下的單親媽媽如何帶兩個孩子考上公務員國考的故事？先天上，無法在幾句劇情描述就勾起讀者興趣的題材，也勾不起編輯的興趣，即使你寫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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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你的稿件要有精準的讀者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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類型書系的核心讀者群是很清晰的。出版社知道，翻譯文學的核心讀者是白領菁英，言情小說吸引國中女生，輕小說是國高中生，都會小說是粉領族。在擬定行銷方案時，知道讀者群，才能下得快狠準。你的呢？當你的作品踽踽獨行在書海，要如何讓對的人找到它？你的讀者是在幾歲到幾歲之間，男性還是女性，學生還是社會人士？你知道你是寫給誰看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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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你最好也要有粉絲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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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說得這麼白嗎？只要有名（=穩定的買盤），寫什麼鬼都有出版社搶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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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氣可以從下列指標窺知：網路人氣、前作銷售量、媒體關係、開課學生人數。

假如你有幸已經有點知名度，不要害臊，不要猶豫，一定要寫在作家履歷表，把它用下去。這將大幅提昇過稿機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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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你本身或是你的作品要有「賣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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